玩伴冬生

玩伴冬生

■轻   舟

冬生比我大两岁,辈分也比我高两辈。我俩一起发蒙读书,一起度过童年。

院子坐西向东。冬生家在院子左手最北边,住房是两间土砖平房,西头靠山脚搭了一个偏房作厨房。房子有些年月,一侧用杉树干顶着,看起来弱不禁风。冬生与他的二哥住靠东临路的一间卧室,父母住另一间。我很少进入他的房子玩耍,主要是胆小。偶尔进去,只见几面墙上都糊了报纸,有几处报纸烂了,看得见土砖,风从砖缝中挤进来,吹得报纸一掀一掀。

冬生个头与我差不多,但长得比我壮实,大头、大耳、大眼睛,特别是嘴巴大。他笑起来时,大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线,脸上两个酒窝,两个宽大的门牙也齐刷刷地从大嘴巴里跳了出来。

冬天,冬生往往端着饭碗,趁着暖阳,蹲坐在自家门口的门槛处扒拉着。饭碗里往往是煮红薯或野菜,如果有吃煮红薯拌大米饭,他一定会端着饭碗,巴咂着大嘴巴,来到人多的正厅屋前的禾坪里转悠。夏天,冬生多数时间是赤条条的,大大咧咧地在院子里晃荡,读小学几年了仍然如此。老人们责怪他怎么不在腹部围条汗巾?他充耳不闻;小姑娘见了他,要么主动避让,要么追打他,反而添了他几分犟劲和神气。不过,在水塘里,他成了真正的浪里白条,游得最快、潜得最深,也赢得了玩伴们的羡慕。

平时,冬生最喜欢的就是捉鱼摸虾。砍一根青竹做钓竿,找来尼龙丝或细麻绳做钓线,将大头针弯成钓钩,挖几条蚯蚓做鱼饵。“嗖”的一声,钓线甩出,水塘中心一圈涟漪随即荡开。不一会工夫,一条咬钩的刁子鱼拖着鱼线活蹦乱跳,冬生夸张地大笑着提竿收鱼,激起的水花由远而近、由低而高,在阳光下与冬生露出的白晃晃的门牙相映成趣。有时,冬生在鱼钩上绑一小捆青草,偶尔也能钓上小草鱼来。春耕“双抢”时节,伙伴们都要参加集体劳动,帮大人们干农活。扯秧、插田这些“女人们干的活”,冬生已是“老手”,不在话下,就连“老把式”干的技术含量很高的打稻扮禾、犁田耙田,他也能像模像样地摆弄几下。由此,他拿的“工分值”比同龄人都高。

露天电影是那时最受欢迎的。战争故事激发了孩子们崇尚英雄的豪情,效仿便成为必然。有时,是我们院子的孩子与隔壁院子的孩子在山头混战,土块、小石子雨点般地互飞,冬生往往成为“敢死队员”;有时,是院子里的孩子们互相追逐,身强力壮的冬生也往往成为最先“投降”的一个。

后来,我们分开,杳无音信。改革开放后,冬生去了外地一城市的大哥那,帮助大哥打理企业,深得从小就外出的大哥的喜爱与信任。

前年,我们有机会再见。老远,那个大脑袋、大耳朵、大眼睛、大嘴巴的男人,越过众人跳入我的眼帘。“那不是冬生吗?”腰粗了,身边多了儿孙和跟班,只是笑起来仍然有两个酒窝,仍然毫无顾忌地展示着宽大的门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