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岳有威凤 竹梧得其依

大明首辅杨士奇:
南岳有威凤 竹梧得其依

■廖和平

杨士奇(1366—1444),初名寓,字士奇,一字侨仲,以字行,号东里,吉安府泰和县(今江西省泰和县)人。明朝前期著名重臣、学者。

杨士奇少时孤贫而勤学。后游学四方,以授徒为生,至建文帝时方才被荐入翰林院,充任史馆编纂。明成祖永乐初年,升翰林编修,不久选入内阁,典理机务,并辅佐太子朱高炽讲读。累迁官为太子左谕德,兼翰林侍讲。永乐六年(1408),成祖北征,命其辅太子监国。朱高炽即位后,晋升为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,历少保、少傅,兼兵部尚书。明英宗即位后,与杨荣、杨溥共辅幼主,进官少师。杨士奇为官恭谨,擅长应对,精于识人,建言朝政,常一语中的。正统九年(1444),他因儿子杨稷被下狱而忧虑病逝,享年八十岁。获赠左柱国、太师,谥号“文贞”。

杨士奇先后历经五朝,任内阁辅臣四十余年,担任内阁首辅二十一年,与杨荣、杨溥等同心辅政,并称“三杨”;又因居地、郡望,时人称之“西杨”。杨士奇以“学行”见长,先后担任《明太祖实录》《明仁宗实录》《明宣宗实录》总裁。编著有《三朝圣谕集》《奏对录》《历代名臣奏议》《文渊阁书目》《东里文集》等。

这位才华横溢、功在千秋的大明首辅,在其《赠陆伯阳·其三》诗中,借凤凰和南岳意象,将友人才华与时代背景(圣皇德辉)、政治理想(君臣和谐、贤才得用)巧妙地融为一体:

南岳有威凤,竹梧得其依。五章备文采,鸣声合金徽。

圣皇莅九五,四海扬德辉。翙翙初来仪,雍雍复旋归。

杨士奇这首诗既赞美友人陆伯阳是一位德才兼备、犹如祥瑞凤凰般的杰出人才,又颂扬了明成祖时期的盛世景象和君臣相得的和谐局面。

“南岳有威凤,竹梧得其依。”大意是,在巍峨崇高的南岳之上,栖息着一只威仪非凡的凤凰(指陆伯阳),它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梧桐与竹林(喻指他得到了圣明君主的赏识和朝廷提供的施展平台)。

杨士奇开篇即以“南岳”意象起兴,在此处象征崇高或孕育圣贤之地。

“威凤”:在此处象征品德高尚、才华卓绝的贤才陆伯阳。

“竹梧”:《庄子·秋水》中说:“(凤凰)发于南海,而飞于北海。非梧桐不止,非练石不食,非醴泉不饮。”此处象征贤才得以施展抱负、安身立命的理想环境或依靠,暗指朝廷或圣明的君主。

“五章备文采,鸣声合金徽。”大意是,这只凤凰(陆伯阳)拥有五彩斑斓、华美非凡的羽毛(喻其才华横溢,文章锦绣),它的鸣叫声(喻其言论主张)和谐动听,合乎高雅的音律(喻其言行得体,合乎大道)。

“五章”:指凤凰五彩斑斓的羽毛(赤、黄、青、紫、白等色)。引申为丰富的文采、华美的辞章、卓著的才华。

“鸣声”:凤凰的鸣叫声,象征其言论、思想、主张。

“合金徽”:“金徽”本指琴上金色的徽位,用以标记音阶。此处指符合音律、和谐美好的声音。引申为陆伯阳的言论、文章或主张符合国家的礼乐法度,和谐中正,格调高雅,犹如美妙的音乐。

“圣皇莅九五,四海扬德辉。”大意是,圣明的皇帝(指明成祖朱棣)登临九五之尊,治理天下,他的仁德光辉照耀四海(天下),呈现一片升平景象。

“翙翙初来仪,雍雍复旋归。”大意是,凤凰(陆伯阳)扇动着翅膀,初次降临朝廷(“来仪”),象征祥瑞与贤才归附;它姿态雍容和谐,在这片祥瑞之地(盛世朝廷)自由地翱翔盘旋(“旋归”),受到礼遇与重用。

“翙翙”:形容鸟飞时翅膀扇动的声音,也指鸟飞翔的样子。典出《诗经·大雅·卷阿》:“凤凰于飞,翙翙其羽。”

“来仪”:指凤凰飞来起舞,象征祥瑞降临、贤才归附朝廷。典出《尚书·益稷》:“箫韶九成,凤凰来仪。”

“雍雍”:形容声音和谐悦耳,也指仪态雍容大方。形容凤凰的鸣叫或姿态。

“旋归”:盘旋往返。形容凤凰(陆伯阳)在朝廷这个理想环境(“竹梧”)中自由翱翔、从容出入、受到重视的状态。它象征贤才在盛世中得以施展抱负,既能应召而来效力(“来仪”),又能从容地享受这份尊荣与自由(“旋归”)。

全诗采用象征的手法:以“威凤”象征陆伯阳的才德;以“竹梧”象征朝廷或明君提供的理想环境;以“五章”“鸣声”象征其文采与言论;以“来仪”“旋归”象征其归附朝廷并受重用、从容自在的状态。营造出一种和谐、雍容、祥瑞的氛围,体现了杨士奇心目中理想的政治生态和人才际遇。

凤凰被看作是国家祥瑞、社会和谐安定的象征。《山海经》载:“是鸟自歌自舞,见则天下安宁。”《尚书·考灵耀》言:“明王之治,凤凰之下。”又有传说周文王时凤鸣岐山,即是周室兴昌之兆。

‌在古代,南岳衡山被视为由“天之四灵”中“朱雀”守护。朱雀是南方七宿的总称,代表着南方和火元素。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就是“朱雀”的化身,其高洁志向与南岳的崇高地位形成呼应。

古人认为,极阳状态的凤凰,其栖息地位于南方的中心位置,这正好对应了四象中的朱雀之方和五帝中的炎帝之位。在五行中,凤凰属于火,其颜色为鲜艳的丹朱红。在先天八卦中,它属于乾位,而在后天八卦中,则位于离宫。均与南岳衡山一一对应。

据说,在道家太上老君测绘的山岳地图——《五岳真形图》中,南岳衡山形体如鸟翼,光泽秀美,腾空而飞,因有“衡山如朱鸟”之说。

文学史上,将凤凰意象与南岳联系在一起的,除了杨士奇外,还有四位著名的人物:一是东汉文学家刘桢;二是大唐“诗圣”杜甫;三是大唐“诗豪”刘禹锡;四是“睁眼看世界第一人”魏源。

刘桢在《赠从弟·其三》诗中有“凤皇集南岳,徘徊孤竹根。”他通过“凤凰集南岳”等意象,表达对从弟的期望:追求高远理想,不畏艰辛。 ‌

杜甫在《望岳》中有:“南岳配朱鸟 秩礼自百王。”望见南岳,杜甫首先想到的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南方之神凤凰——朱鸟。

杜甫还在他的《朱凤行》中云:“君不见潇湘之山衡山高,山巅朱凤声嗷嗷。”杜甫既赞南岳之高,并想象有凤凰在山巅嗷叫。他用凤凰自喻,并赋予它仁爱善良的品性;而凤凰栖息南岳,也说明他心中的南岳神圣庄重。

另一位大唐诗人刘禹锡在《望衡山》诗中写道:“东南倚盖卑,维岳资柱石。前当祝融居,上拂朱鸟翮。”刘禹锡将朱鸟凤凰与南岳并存,这不仅是因为历来对凤凰神奇、灵异的传说,更是源于他内心对南岳的崇敬和仰慕。

清代大思想家魏源在他的《衡岳吟》中云:“恒山如行,岱山如坐。华山如立,嵩山如卧。惟有南岳独如飞,朱鸟展翅垂云大。”的确,衡山极像是一只展翅云天的朱鸟,主峰祝融峰为鸟之首,而芙蓉、天柱等紧相依偎的山峰恰似鸟之身躯,分列南北的回雁、紫盖等山峰则活像展开的双翅。当你在空中俯瞰南岳时,对这种朱鸟之形会有更直观的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