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廖和平
提到顾炎武,人们首先想到的,一定是他那句激励了无数中华儿女的千古名言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。他那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情怀,尤为人称道,从他开始,国家的兴亡,和普通老百姓就紧紧地联系在一起。
顾炎武(1613—1682),字宁人,又字石户,明朝南直隶苏州府昆山(今江苏省昆山市)人,学者称“亭林先生”,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、史学家、语言学家。清光绪三十四年(1908),朝廷批准顾炎武、王夫之、黄宗羲从祀文庙,从此,他们被举世公认为“清初三大儒”。顾炎武被誉为清学“开山始祖”,梁启超在《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》中,更盛赞顾炎武“不但是经师,而且是人师”。
中华五岳,历史悠久,是华夏文明的象征,承载着世世代代中华儿女的情感,是最引人注目的文化旅游IP。每个人都会有“登顶五岳”的梦,顾炎武也不例外。他曾作《五岳》诗:
五岳何时遍?行游二十春。
谁知禽子夏,昔是丢官人。
(原集注:“《汉书·王贡两龚鲍传》:北海禽庆子夏儒生,去官不仕于莽。”)
明确表示自己要在20年里游遍五岳。他还在《张隐君元明于园中寘一小石龛曰仙隐祠徵诗纪之·其一》中云:“白日浮云隔几重,三山五岳漫相逢。”
但顾炎武一生“北游”,足迹遍及河北、河南、山东、山西、陕西、江苏、浙江等地,往来曲折二三万里,而未尝履及湖南。所以他的五岳游计划,仅只有南岳衡山未曾登临。顾炎武曾作文深表遗憾:“九州历其七,五岳登其四。”
由于没能亲临南岳,故对南岳特别想念,常作“神游”“卧游”。他在《怀人》诗中云:
秋风下南国,江上来飞鸢。江头估客几千辈,其中别有东吴船。
吴儿解作吴中曲,扣舷一唱悲歌续。乍回别鹤下重云,一叫哀猿坠深木。
曲中山水不分明,似是衡山与洞庭。日出长风送舟去,祗留江树青冥冥。
湘山削立天之角,五岭盘纡同一握。嵚崟七十有二峰,紫盖独不朝衡岳。
万里江天木叶稀,行人相见各沾衣。寄言此日南征雁,一到春来早北归。
(原集注:“杜子美《望岳》诗:紫盖独不朝,争长嶪相望。蔡琰《胡笳十八拍》:雁南征兮欲寄边声,雁北归兮为得汉音。”)
1648年,他在《浯溪碑歌》诗中云:
却念蒸湘间,牧骑已如林。西南天地窄,零桂山水深。
岣嵝大禹迹,万木生秋队。一峰号回雁,朔气焉得侵?
又在《楚僧元瑛谈湖南三十年来事作四绝句·其一》中写道:
共对禅灯说楚辞,国殇山鬼不胜悲。
心伤衡岳祠前道,如见唐臣望哭时。
(原集注:“《宋史·朱昂传》:父葆光,当梁氏篡唐,与唐旧臣颜茺、李涛辈挈家南渡,寓潭州。每正旦冬至,必序立南岳祠前,北望号恸,殆二十年。”)
学界认为这首诗是写给王夫之的。他通过楚僧元瑛听到了王夫之敢于捐躯赴死的事迹,故以《楚辞》中的《国殇》《山鬼》作比,又以同在衡岳的南唐朱葆光作比。这首珍贵的绝句,便成为顾炎武与王夫之两位明朝遗民精神交往的见证。
顾炎武在《王徵君潢具舟城西同楚二沙门小坐栅洪桥下》诗中再次致敬这座千古名山,“二沙门”指在南岳的熊开元和髡残,顾炎武通过诗和他们精神呼应。
好在,顾炎武的弟子、著名学者潘耒(1646—1708)弥补了他这个遗憾。清康熙三十八年(1699)正月,时年五十四岁的潘耒深度游了南岳,留下5000多字的《游南岳记》,写了20多首诗。对山中的邺侯祠、方广寺、上封寺、祝融峰、九龙寺、慈贤寺、中山寺,以及冬雪胜景作了详尽记述。他在游记中说:“观日出于崂山,观云海于黄山,观雪景于祝融峰顶,都是生平最赏心悦目的快事。”
敬天法祖,跨山越海,玄山妙水,见而忘忧。在时光流转中,顾炎武的家国情怀,永远为后世之榜样。而他未竟的南岳梦,只能留下一腔向往,一点遗憾,留待今人慨叹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