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陶雄喜
林友鱼接到侄儿林国兵电话时已经下午四点半了。那一头说天黑了要下雨,问叔叔怎么办?林友鱼听了,心里咯噔一下,马上嘱咐侄儿请几个人在田边等他,他这就打电话喊人开车过来把稻草运走。
国兵不理解叔叔的行为,因为林友鱼已经和天力公司签了上门收稻草的合同,只要把稻草归拢在靠马路的田埂边就行了,下不下雨打不打湿都跟他无关,完全不用操这个心。可林友鱼是个完美主义者,他怕打湿的稻草运到公司影响机器打捆,花点运费工费也不在乎,就当行善积德了。
雨情就是命令,林友鱼开车往回赶时便和远房亲戚李老板取得联系,请他马上开车来他地里把稻草拖到某某公司去打捆。李老板听了就说林友鱼吃饱了撑的,天力公司这几天会派车过来收集的。林友鱼说你怎么那么啰唆?我是市政协委员,要助推秸秆焚烧管控。李老板一听没辙了,说,你出钱我拖稻草就行了。
尽管一路上阴云密布,林友鱼也不是很担心。毕竟秋雨比春雨温和,不会下个没完。再说天干物燥这么久了,下一场雨一点不奇怪,至少可以缓解旱情。要说奇怪,就是入秋这么久了,太阳还赖在天上不肯走。看看周围其他城市,或多或少都下了雨。话说回来,这种天气最适合收稻谷和晒谷了。稻草被收割机整理到一边,这些天的暴晒蒸发量达百分之九十,几乎没什么水分了。
林友鱼今年承包了七亩稻田,稻谷入库后再翻土种油菜。收割那几天,他一直在一旁督战。看着那热闹场面和运走的稻谷,林友鱼想到了几十年前在语文课本里的课文《多收了三五斗》。叶老先生那篇著名文章是控诉旧社会种种弊端的,现在多收了七八斗,妥妥的现金收入啊。而且,为了青山绿水,那些稻草还能变废为宝综合利用,最大限度减少了因为焚烧而产生的空气污染。
一个小时不到,林友鱼的电动车便开到了家门口。奇怪的是天空此刻又放晴了,已没下雨的迹象。林友鱼抬头看着老天,心想这玩笑开的,不会是老天的惩罚吧?让他虚惊一场。心想没事就好。
问题是,李老板的车已经联系好,没下雨也不能反悔,这与划不划得来扯不上关系。
见国兵在家门口等候,林友鱼告诉侄儿说已经联系好车辆,侄儿一听等下就有车来将地里几大堆稻草统统装车拖走,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。
返回家里,林友鱼直接来到天台。除了观赏不远处北去的湘江,还能第一时间发现李老板的工具车开过来。
林友鱼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一条鱼,要么以前是水生植物,不然为什么一看到静静流淌的河水就兴奋?林友鱼从小在湘江河边长大,只要不是天寒地冻,他都会下水扑腾。
正在发呆,林友鱼便瞧见李老板载着小铲车的卡车往田边开来,赶紧返身下楼去协调。
司机见林友鱼笑着向自己打招呼,忙说:“林老板你这不多此一举吗?几百块钱也是钱。”
林友鱼说:“都怪自己强迫症犯了,总想着把干料送到公司。”
李老板摇摇头,问道:“你这么做别的种粮大户怎么看?公司情何以堪?”又说:“因为你带了个坏头。”
林友鱼说:“我只是种粮小户,你不说谁也不知道,否则一传十十传百。”
见李老板还是一脸的不可理喻,林友鱼只得说:“哪天请你喝酒。”
“明年你满六十,我一定来喝酒。”李老板回道。
“好。”林友鱼说,“君子之交淡如水浓于酒。”
李老板点点头,笑着往卡车走去。他请国兵等人过来把托板架好,然后爬上车斗,自己开着小铲车下了卡车,摇摇摆摆到田边作业去了。
看着侄儿跟在一边配合,林友鱼发现一些不认识的鸟儿纷纷飞过来凑热闹。这些鸟儿不怕人,自顾自地在田里翻谷粒吃。由此林友鱼想起小时候在田里赶鸟的往事:人都吃不饱还顾你个鸟?时代不同了,现在随你鸟儿怎样啄食都无所谓,鸟多了本来就是环境保护的结果。
当天夜里,暴雨还是光临了。第二天一大早,林友鱼准时起床晨练。看着那光秃秃的稻田,林友鱼心里的顾虑就像被搬走的稻草一样消失了。
接下来,林友鱼要在这片田里抢种油菜,种油菜也不轻松,机耕、机插、机播、飞防等一样都不能少。
